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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斌杰:深圳率先有了迪斯科

新闻出版总署署长 柳斌杰

 

如果把深圳经济特区比作一本众人写就的书,那么国家新闻出版总署署长柳斌杰就是那个从扉页起便参与写作的人。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踏上这块改革开放的热土,看着这本“书”越来越厚重,看着深圳从一只“雏鹰”蜕变成“鲲鹏”,他欣喜得像一个见证者,骄傲得像一个参与者!

夏日北京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国家新闻出版总署署长柳斌杰在接受记者专访时表示:“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中国的奇迹,世界的奇迹!30年来,从一个边陲小镇、穷乡僻壤之地建设起一个千万人口的现代化国际大都市,每当我看到深圳在经济社会各方面发展进步取得的成绩时,都会非常感慨!人间能创造这样奇迹的,只有我们这样一个社会、一个制度、一个国家才能做到!”

迪斯科与蛇口风波

“就像在经济领域创造了深圳速度、深圳业绩一样,在文化发展上,同样创造了深圳形象、深圳品牌、深圳精神,精神文化也大丰收。今天没有人会认为深圳在文化上落后于全国其他城市,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初次踏上深圳特区土地时,柳斌杰还在团中央工作,那是经济特区刚刚建立之初的1980年,柳斌杰就青少年活动场所规划建设等问题到深圳参与研讨论证。而后来发生在深圳思想文化领域的两个事件,又令他与深圳结下不解之缘。

特区刚刚建立之初,当引进港资、小额边贸掀起的商业复苏为深圳未来的光荣梦想奏响前奏时,经济的发展也促进了文化的活跃。物质需求得到某种程度满足的人们开始感到精神生活在品种和品位方面的新饥饿。外来文化对本土文化的冲击和渗透,震荡着固有的观念,要求要有新的文化内容和格局与之相适应。

“深圳率先有了歌舞厅、迪斯科,这一现在看来很正常的事情,在当时可是在全国引起纷争的。有人议论,改革开放以后门户大开,‘苍蝇蚊子’都进来了。于是中央就派了工作组,要看看这个夜总会、迪斯科到底有什么问题。我是工作组成员之一,在深圳待了一个半月。”为彻底了解清楚情况,柳斌杰和工作组成员每天晚上都要“微服”暗察深圳的娱乐场所,了解特区人的夜生活状态。他们看到的是,来自四面八方的移民们在辛苦工作一天后到歌舞厅娱乐,用迪斯科来释放压力与疲惫。调查后,工作组得出了调查结论:对外开放,文化风险不大。

“到了1996年,在我们纪念长征胜利60周年时,我发现很多参加庆祝活动的老红军都主动参加迪斯科舞会了。”柳斌杰微笑着说“因此我感觉到,文化创新的过程应该得到大家的理解和支持,应该解放思想,坚持百花齐放,但不能把他人文化成果低俗化,歪曲文化精神、复制文化垃圾是不可取的。”

1988年,一场“蛇口风波”又让深圳成为全国争议的焦点。当年1月13日晚,三名来自内地的著名青年思想教育专家李燕杰、曲啸、彭清一,在深圳蛇口与近70名蛇口青年面对面座谈。在这场未定主题的座谈会上,“到特区创业能不能为自己‘淘金’?”成了青年人和教育家争议的焦点。一番唇枪舌剑引起轩然大波。

“当时团中央为此专门召开了一个讨论会,是我主持的。”回忆当时的情景,柳斌杰说“团中央、新闻界以及风波的主角们都参加了,大家一起深入研讨了这次事件。这是实际上的思想观念碰撞。后来我专门写了一篇题为《关于‘蛇口风波’的几个问题》的文章发表在《人民日报》上。我的主要观点是:深圳、蛇口作为特区,有自己的特点、文化,考虑到特殊的环境,应当加以尊重。另外,对于年轻一代思想教育引导也是必需的,既要注意加强思想政治工作,又要注意做思想政治工作的方式方法。”

柳斌杰说,“蛇口风波”折射出的关于青少年思想观念引导与教育问题仍然值得思考,在今天也有意义。

谈及对深圳最深刻的印象,柳斌杰动情地表示:“深圳用30年时间建设起一个现代化的特区,为国家、为人类创造了财富。不仅财政收入、外贸出口额位列全国大中城市前列,同时它也树立了深圳文化的形象,而绝不是像开始时人们担心的那样,变成一个经济上的巨人,文化的沙漠。”

“改革开放中建立起来的特区能否使得中国的传统文化、时代文化得到继承丰富和发展?这是特区建设初期人们争论的焦点问题之一,现在深圳用它的实践作答。就像在经济领域创造了深圳速度、深圳业绩一样,在包括新闻出版业在内的文化发展上,同样创造了深圳形象、深圳品牌、深圳精神。今天没有人会认为深圳在文化上落后于全国其他城市,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正是因为经济和文化比翼齐飞,才使深圳构建起一个和谐、发展、充满生机的社会,吸引了上千万人在这里创业、奋斗、生活。”

新闻出版业与城市一起成长

“目前中国在全球崛起,民族在实现伟大复兴,新闻出版业同样要迈上新台阶,作为深圳的新闻出版业来说,要在全国发挥‘排头兵’、‘示范点’的作用。”

“一间十多平方米的旧库房,几张桌子,几把椅子,仅有的十几个编报人员,3000元开办费,报纸要拿到香港《文汇报》代印。”这就是深圳特区第一家报纸——《深圳特区报》1982创刊时的家底。1985年,在原宝安县新华书店基础上改制而成的深圳市新华书店、深圳第一家出版社海天出版社也在这一年成立。特区的新闻出版事业就是从这样一穷二白的状态中起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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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特区建设过程中,特区新闻出版事业作为社会最敏感、反应最快的一部分,也同这个城市一起在成长。”柳斌杰认为,目前深圳已经构建起了现代传播体系,各种载体、渠道传播着丰富的思想、文化信息。新闻业方面,报刊、广播、电视等传统媒体加上互联网、手机报等新媒体一片生机勃勃。出版业方面,人才众多,出版团体、发行市场建设红火,从图书、报刊到音像电子出版物等品种繁多,出版发行市场非常繁荣,很多方面开了风气之先。柳斌杰特别强调,深圳有一批出版龙头企业,如深圳报业集团、深圳出版集团、腾讯等互联网企业,以及华强这样的创意、承建、输出一体化的文化开发企业,这些龙头企业大大提升了深圳的传播能力,扩大了文化影响力。

柳斌杰认为,目前中国在全球崛起,中华民族在实现伟大复兴,新闻出版业同样要迈上新台阶。对于深圳新闻出版业来说,要在全国发挥“排头兵”、“示范点”的作用,主要做好以下几项工作:

一是深化体制改革。新闻出版业要同资本、市场、消费接轨,要通过深化体制改革,培养市场主体、培养战略投资者,为下一步不断做大做强打好基础。

二是以项目带动加快发展。传播业的发展必须有强大的实体来支持,包括一些重大的工程项目来支撑,才能在技术、实力、竞争力上上一个台阶。要按照中央的决策部署,实施重大出版工程,夯实基础,加快发展,通过转变发展方式,调整产业结构,实现科学、持续地发展。

三是开发高新技术。“新闻出版行业历来同技术进步密切联系。”柳斌杰举例说,有了印刷技术我们发展了平面媒体,有了声像技术我们发展了广播电视,有了数字技术我们就有了互联网,现在又有了3G、4G,科技的发展深刻地改变着传播的载体和传播的方式。他表示,目前正是传媒技术大变革的时代,一定要采用先进的技术来改造我们传统的新闻出版业态。

“深圳的移动通讯、互联网装备制造技术、数字化产品生产技术与国际比并不落后,在新技术支撑的新业态发展方面我们要力争走到国际前列。传统出版领域我们技术比较落后,与世界前列的国家比有一定距离,但在与发达国家同时起步的高新技术领域、新媒体方面,我们有能力加紧开发,走在前列。”

四是开拓资本市场。中国一些传媒资本实力不足,无法跟国际强势传媒集团竞争。“希望深圳特区能率先做出贡献。深圳有创业板,有证交所,这是全球性的资源和投融资平台,可以支持民营资本参与传播行业发展。此外,社会资本、国有资本的其他门类也有大量资本在介入文化发展,把这些资本通过一定形式、政策吸引到发展新闻出版业中,将来的资本实力就足以和国际的强势传媒集团竞争。深圳在这方面非常有优势,要发挥先行先试、敢为人先的精神,引领发展。”

争当“数字英雄”

“传统出版业要迎战数字化浪潮,必须用数字出版改造传统出版业,否则,传统出版业就没有前途,可能是死路一条。”

新闻网站、电子图书、数字杂志、在线音乐、手机报、手机小说、手机音乐……如今,大众的阅读方式已经不再局限于传统纸质媒体,新的阅读方式和阅读载体风起云涌、日新月异。传统出版业如何迎战数字化浪潮?这是柳斌杰非常关注的一个问题。

“在数字出版方面,深圳与全国面临的问题都差不多。数字出版不仅改变了出版载体,更主要是改变了生产和市场的模式。对于出版领域来说,这是一次重要的革命。如果我们能够跟上这一形势,我们建设新闻出版强国就有希望;反之,如果我们在这方面落后了,我们建设新闻出版强国的目标就难以达到!”

柳斌杰认为,中国新闻出版界在这一方面的认识和觉悟落后于IT行业。现在数字出版的主流技术、产品还掌握在IT行业和互联网企业里,而不是传统出版企业。深圳也是一样的。

如何抢得数字出版先机?柳斌杰表示,首先要提高认识。“西方教会认为印刷业根本改变了《圣经》的传播方式。数字出版也是如此,不用数字出版改造传统出版业,传统出版业就没有前途,可能是死路一条。”柳斌杰强调,掌握内容生产的传统出版业必须要有数字出版的技术,因为传播始终是与科学技术密不可分的,传播模式通过技术变化而改变是客观规律,传播力决定影响力。

“第二是要开发技术。”柳斌杰指出,高新技术支撑下的传播业,主要靠计算机、互联网、数字化这三种技术,但目前很多核心技术我们并不掌握。在这方面深圳有优势,比如华为、中兴等企业掌握有很多通讯领域的主导技术。他建议深圳在数字出版领域要加强自主创新,掌握核心竞争力。

第三是内容创新。柳斌杰认为,“我们现在国际上的话语权、主导权不够,很重要一个原因是我们传播的内容,特别是关于传承文明、关注人类前途命运的、引起世界话题的内容还不够。这是新闻出版乃至文艺创作普遍存在的一大问题。像深圳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应该站在这样的高度推动内容创新。”

第四是政策扶持。柳斌杰表示,高新技术领域是有风险的,国外普遍采取风险基金投资方式,国内在这方面尚不完善,这就需要政策支持,需要政府在税收、投资、产业政策等方面给予扶持,需要创造宽容的环境,允许在开发、创造、探索的过程中有失败。

第五是建立完善的版权保护模式。柳斌杰认为,数字领域中最大的问题是盗版,要严格知识产权保护,尊重人才、尊重知识、尊重创造性劳动。

第六是要进一步营造良好的社会环境。“整个社会要形成一种良好的氛围,鼓励人们发挥聪明才智,在数字化时代发挥作用。新闻出版工作者也要创造一个良好的舆论环境,支持数字出版、数字传媒的发展。”

“读书月”与软实力

“深圳把崇尚读书作为自己的生活方式,以读书为荣,以读书为乐,对提升深圳的城市品位起到了极好的效果。要通过建立推动全民阅读的长效机制,切实在全社会营造良好的读书氛围,使广大群众文化权益得到充分保证,促进文化软实力的提升。”

有人说,深圳是座因为阅读而受到尊重的城市。10年磨一剑打造的“读书月”品牌早已书香飘全国,柳斌杰对此也大加赞赏:“在这么一个生活节奏很快的城市,竟然把崇尚读书作为自己的生活方式。春节期间深圳图书馆里几乎‘满座’,深圳市委市政府培养读书风尚、加强精神文明建设,对提升城市品位起到了极好的效果。”

柳斌杰也是爱书之人,公务繁忙的他每年仍坚持阅读大量的图书。他说,一个人阅读能力的大小,直接影响其个人成长和对社会的贡献。一个国家国民阅读率的高低,国民阅读力的大小,直接关系到国家软实力和综合国力的强弱,影响到全社会的总体文明程度和创造能力。世界文明传承和民族兴亡的历史表明,国民阅读力和阅读水平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民族的基本素质、创造能力和发展潜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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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民族素有耕读文化传统,自古以来就非常重视读书,有着‘忠厚传家久,诗书济世长’的古训,甚至把读书看成是‘天下第一好事’。目前,基于提高全民族文化素质、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的战略要求,党中央提出建设学习型政党和学习型社会的目标,要求不断提升全民阅读水平。倡导阅读风尚,引导阅读方向,不仅是促进新闻出版产业发展的一个重大战略,也是新闻出版业最根本的社会责任。”

柳斌杰表示,作为文化产业的核心部门,新闻出版业在提升全民阅读水平方面肩负着重要的历史使命。要通过建立推动全民阅读的长效机制,切实在全社会营造良好的读书氛围,使广大群众文化权益得到充分保障,促进文化软实力的提升。

“全民阅读不是件功利性的事,读书要提高质量,我想,深圳今后应做的工作有这几项。”柳斌杰建议:

一是多推精品力作。阅读首先要以内容吸引人,国民阅读情况调查显示,大家认为最好的书还是四大名著,这就说明读者需要精品力作,而目前我们的图书还无法充分满足不同文化程度、不同职业、不同生活方式人们的需求。

二是创新方式。阅读要用好的方式,吸引人自觉自愿地把读书作为生活方式的一部分。深圳举行的诵读、演讲等方式值得提倡。

三是加强指导。现在我国一年出版30万多种新书。可以培养一批阅读指导人员,建“民工学校”等,针对进城务工者等群体进行读书启蒙,通过阅读把他们培养成新市民。

四是开发新的技术。如互联网、手机以及其他移动载体等方便群众的阅读载体。

五是政府要以适当方式表彰阅读活动先进单位、组织者,宣传推广优秀典型人物,整个工作要渐进式进行,营造一种文化氛围。

六是加大投入。深圳作为国际化大都市,在这方面应有更高要求。美国对家庭读书有明确要求,藏书要在200本以上;以色列规定每个家庭每年读20本书,德国人更是以书为命,创造力强的都是读书的国家。深圳的公共服务水平要向发达国家看齐,实施更多公益性工程,如街头流动图书馆等应当普及。

“软实力存在于智慧之中。”柳斌杰说,深圳提升软实力应率先转变发展方式,要通过读书提高人的素质,提高市民思想道德、理想信念、价值观及科学文化素质。

发挥四个独特优势

“深圳应发挥四大独特优势,瞄准世界前沿,实现更大发展,成为我国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发展的‘标兵’。”

时光流转,深圳已经站在新的历史起点。而立之年的深圳如何续写新的辉煌篇章?柳斌杰认为:“深圳既有跟全国共同的优势,也有自己独特的优势。深圳应发挥自己独特的优势,在多个领域率先发展。”

“第一个优势是解放思想的政治优势,这是深圳特区最大的优势。特区从四面八方吸引来的人才以创业型的居多,创造性思维占主导性作用。再加上深圳特区一直身处改革开放前沿,很多时候深圳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只有想不到的事情,没有很多固有的东西影响人们大胆探索。所以深圳应进一步解放思想,转变观念,瞄准世界前沿,实现更大发展。”

“第二个优势是比邻港澳的地理优势,当初在深圳设立特区,就是因为它邻近港澳,连接海外,优越的地理条件一定程度上造就深圳的繁华。对于新闻出版业来说,最早港澳新闻出版业在内地落户都是从深圳开始,深圳的发展也对它们起到带动作用。这个地域优势使深圳能成为我国对外文化的窗口,也是文化交流合作的桥头堡。这是其他城市没有的,也是深圳应该进一步发挥的优势。”

“第三个优势是开拓创新的技术优势。深圳创新的优势非常突出,它是创意之都、设计之都,聚集了一批具有创新精神的人才。在工业领域里深圳创造了很多世界第一,在创意领域,相信深圳也能够领先。”

“第四是发挥龙头企业和文化品牌的优势。”柳斌杰说,深圳的一些文化品牌和龙头企业在全国有相当的影响,比如文博会等。让这些具有深圳特色的文化品牌充分发挥作用,到全国甚至去国际上发展,这是深圳今后能够使用的最好优势。充分发挥这种优势,能够比其他城市发展得更有后劲、有前景。

两个小时的采访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柳斌杰最后对深圳致以深情祝愿:“希望深圳下一个30年能成为我国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发展的‘标兵’,引领信息化、工业化转变的潮流,文化建设与经济发展相匹配,建设成文化强市,把传统的文化精神和深圳的改革开放形成的时代精神结合起来,形成一种独特的文化风貌,为我们整个民族实现伟大复兴做出重要贡献!”

柳斌杰,1948年9月出生,陕西长武人。1968年4月参加工作。北京师范大学外研所西方经济专业和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哲学系马克思主义认识论专业毕业,硕士研究生,教授,高级经济师,博士生导师。中共第十七届中央委员。现任新闻出版总署党组书记、署长,国家版权局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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