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在经济持续快速增长中有效地抑制通货膨胀

一、中国通货膨胀的历史回顾

1978年中国实行改革开放以后，国民经济持续快速发展，同时，经济体制也由传统的计划经济向现代市场经济转换。毋庸讳言，在这一时期经济发展很快，但也出现几次较为严重通货膨胀。从1978年至1996年18年中，中国的物价波动周期大致可为四次：第一次是1979—1982年，高峰为1980年，零售物价指数上升6%；与此相邻的两年(1979—1981年)分别为2%和24%，均不高，那次通货膨胀不算太严重，对社会稳定的影响不大。

第二次是1983—1986年，中国经济步入全面高涨阶段，到1984年和1985年，社会固定资产投资规模、社会商品零售额都达到历史上少有的高增长速度，市场货币流通量达到了历史上少的高增长速度，市场货币流量的增长率在1984年竟高达495%。结果导致社会总需求大大超过了社会总供给，国民经济各方面处于相当紧张的状态，零售物价指数上涨加快，1985年高达88%。与此相邻的两年(1984年和1986年)分别为28%和6%，与第一次波动比有两个特点：一是整体特价指数提高；二是高峰年的物价指数比较高，对改革和发展已产生不利影响，1985年下半年至1986年上半年国家不得不采取“软着陆”的政策。中国政府提出了压缩财政开支和紧缩银根的“双紧方针”为核心的一系列紧缩措施。经过这次整顿，1985年的工业增长从第一季度22.9%的高度猛降到第四季度的10.2%。

第三次是1987—1991年，高峰为1988年，1985年底和1986年初经济增长速度出现了滑坡。

因此，在一片“紧缩过度”的呼声中，宏观调控从第二季度开始有所放松。这样一来，原本就过热的经济又再度迅速反弹。在1986—1988年期间货币流通量猛增到116%，通货膨胀率一直上升，人们的通货膨胀预期也逐渐形成，当1988年夏价格改革的舆论专出时，便发生了波及全国的抢购风潮，致使1988年的物价上涨率达18.5%。零售物价指数比上年上升了18.5%；与此相邻的两年(1987年和1989年)分别为7.3%和17.8%，这是改革以来第一次出现的两痊数高通货膨胀。在敲通货膨胀的压力下，中国政府于1988年下半年提出了治理整顿的方针，1900—1991年，物价逐渐回落，每年上涨也只有2%多一点。这期间GDP的增长从1988年的11.3%，开始滑落到1989年和1990年的43%和39%，到达谷底，一起一伏，付出的代价是沉重的。

第四次是1992年至1995年底，经过三年治理整顿，随着经济秩序的好转，经济速度的加快，

改革再度成为主施律。随之而来通货膨胀压力也增大，1992年，零售物价指数56%，1993

年已达到134%，为此国家于1993年7月开始宏观调控，出台了若干强有力的金融紧缩措施，物价逐月上涨的势头，开始有所抑制。1994年进一步高达20%以上。1995年宏观调控取得较大成功，全年的通货膨胀为148%，达到了预定的15%的调控目标。1996年上半年通货膨胀仍呈下降趋势，宏观经济形势进一步好转。

二、中国宏观经济波动的成因分析

1、投资需求和消费需求增长过快。

据测算，从1979—1993年，中国经济增长中由投资增长的因素占到60%左右，因而投资膨胀又是经济过热、通货膨胀的重要原因。固定资产投资增长对通货膨胀的影响，主要是反映在下一个年度上。从1982—1993年11年统计数字看，有7年投资率在30%以上。据国家货币基金组织1993年资料，美、德、法、意等发达市场经济国家的投资率为15—20%。这里虽有不可比因素，但从中国历史经验数据看，持续在30%以上的投资率是国力难以承受的，势必导致建设资金不足，多发票子，拉动通货膨胀。例如，1993年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达50%以上，其增幅和绝对值都超过改革开放以后的任何一年。这是引起94年和95年高通货膨胀的重要原因。在中国固定资产投资中，有40%的部分通过多种形式和渠道转化为消费基金。加上国有企业产权界定不清和缺乏自约束机制，大量的国有企业出现工资资金、福利等开支过度增加，超过了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和经济效益的增长。例如，1989—1991年三年调整时期，尽管工业生产增长速度明显下降，劳动生产率也几乎没有增长，但是职工工资性收入却依然保持了两位数的高增长速度，职工工资总额年平均增长率1989年为11.5%，1990年为13.0%，1991年为126%，1992年银行工资性现金支出增长了255%，1993年及1994年这趋势更为明显。这就直接造成票子发的过多而贬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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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价格市场化改革推进的影响。

物价制度的改革，既包括物价水平与结构的调整，更包括物价决定机制的转换(即从计划转

向市场决定)。然而价格结构的调整总伴随着物价水平的提高，价格的“放开”(转轨)通常

也必然经受一次价格上涨的冲击；况且每个产业部门的价格“放开”之前，都须经历几次价

格水平与结构的调整。近几年来，中国在许多产业部门先后推行了价格调整与价格“放开”

，这必然会给整个物价水平带来新的冲击。这本是意料中的事，也是改革本身不得不支付的

一种“代价”。这些价格上涨，终会表现为货币需求的扩大。

改革之前，中国的产品和生产要素的比价结构是很不合理的。80年代初与国际市场价格相比，我国粮食价格低2—4倍，原油低5倍，房租低10倍以上。另外，地价、利率和汇率等也严重偏离价值。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过程也是价格合理化的过程。到1992年，与改革前的1978年相比，农产品收购价格累计上升1765%，农村工业品价格累计上升了832%；采掘工业品价格累计上升1657%，原材料价格累计上升了1502%。目前，90%的日用消费品、85%的生产资料的价格已经放开。在初步理顺产品价格的同时也推动结构性物价上涨。中国计划到2000年基本完成价格改革等任务，今后还会造成每年3—5%的物价不涨，这是难以避免的。多年改革的经验告诉我们，价格改革的时机要选好，力度要适当，要使国家、企业、个人都能承受。如果改革步子过大，体制转轨过急，也会加剧通货膨胀。

3、财政赤字过多，货币发行过量。

从1979年到1993年的15年中，除1985年国家财政收有216亿元的盈余外，其他14年都出现财政赤字，而且从1981年以来，有逐年增加的趋势，已从1981年的255亿元增加到1993年的205亿元，累计赤字达1543亿元之多。这些赤字基本是通过从中央银行透支来弥补的，势必导致人民币在一定程度上的贬值。同时由于金融改革有个过程，中央银行难以独立地进行有效的货币总量管理，加之，专业银行在负利率的基础上采用行政方法分配资金，使货币供应自然而然地具有扩张性。货币供应量过多，必然推动物价不涨。当然，货币过量供应对物价总水平的影响有一个滞后期，但连续几年货币供应量偏多，就会造成物价总水平持续上涨。

4、农业等基础产业的发展滞后。

中国产业结构的不合理性在很大程度上是改革前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导致的结果，主要表现

在相对于重工业来说，农业、轻工业和能源、原材料等基础产业部门的发展落后。中国实行

改革开放以来，轻工业获得了快速发展的机会，但农业、能源、原材料和交通等部门却仍滞

后于国民经济的发展，供给能力不足，往往形成发展中的“瓶颈”，这对通货膨胀会产生严

重的影响。

首先，农产品供给不足会带动农产品价格大幅度上涨，它一方面会推动以农产品为原料的工

业品上涨；另一方面又可通过职工生活费用的提高引发工资成本上升，以致形成物价总水

平上升。其次，加工工业的过快增长容易超出能源、原材料等的供给能力，其结果则是通过

拉动生产资料价格的上涨推动通货膨胀。最后，失衡的产业结构又会引发政府的强烈投资欲

望，从而进一步扩大了总需求和总供给的缺口，也会加剧通货膨胀。

5、外汇体制改革与外资进入的影响。

近几年来，随着中国经济持续、调整增长以及巨大的市场潜力，外商来华投资掀起了一个新

高潮。1992年外商直接投资110亿美元，1993年投资257亿美元，1994年投资350亿美元。

外资的大量进入，对于缓解中国资金紧张，加快经济发展，起了重要作用。但外资进入推动中国物价上涨的情形不容忽视。因为大量外资均投入房地产和固定资产建设，使资产投资规模继续膨胀。在1994年汇率改革、实行统一结汇制下，企业外汇收入可立即转换为人民币，一些短期投机性外资通过流入三资企业转为人民币。据统计，1994年仅外资流入套换近3000亿元人民币，绝大多数投入房地产与固定资产项目，况且每引进1美元外资，约需10元人民币与之配套，才能完成固定资产投资项目。这样，1994年仅外资进入连同人民币配套资金，约达5000多亿元人民币，与全年投资规模相当，但外资投入未纳入投资规模计划，从而使中国1994年固定资产投资规模实际上大大地膨胀，实际投资增长不低于1993年，留下许多资金缺口，造成资金全面紧张，并成为中国高通胀的一个重要因素。改革以来中国历次通胀的主要成因，皆与固定资产投资膨胀密切相关。外资进入占中国投资的很大比重，若不将外资进入纳入宏观调控的范围，势必对中国物价产生严重的冲击。因此加强对外资的宏观调控，要把内外资统一起来安排投资规模，对外资准入、投向比例等，都应有具体的政策法规约束，把外资进入与国家的产业政策结合起来是十分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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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收入分配关系的影响。

中国收入分配关系变化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国民收入分配持续向个人倾斜，目前这种势头

仍在发展。1994年中国职工工资总额增长35%，各种隐性收入繁多，一方面加大工资成本推动物价上涨的压力；另一方面，个人收入的很大一块用于储蓄，仅1994年新增居民储蓄存款6000多亿元，使银行利息、进而使企业支付的利息增加，加大了国民经济运行成本，进一步推动物价上涨。国民收入中国家所得比重不断下降，导致中央财政赤字增加，仅1995年就发行国债1500多亿元，今后发债规模还有可能扩大，弄得不好，就有可能不得不向中央银行透支借款，加大通货膨胀压力。

7、国有企业的亏损面较大。

中国国有企业的经营管理制度还不能适应市场经济的迅猛发展，其主要表现为企业不能根据

客观要求实行破产，职工难以流动，既然不能破产，从社会稳定的角度考虑，国家往往不得

不(指示银行)对亏损及效益不好的国有企业进行贷款支持。为了抑制通胀，宏观调控的主要

手段是减少货币供应量，企业资金当然也就会更紧张，进而商品需求也会受到抑制，结果，

亏损的企业自然增多。目前国有企业的亏损面较大。亏损的国有企业增多，因此要国家“照

顾”的企业也日益增多，即使对完全停产的企业，政府也要求银行给予贷款，或从财政给予

拨款，保证能发放一定比例的工资。可见一些作为生产经营可变成本的支出在国有企业里则

成了不变成本。这显然是同控制货币供应量的原意相左的。

在这种国有企业运行现状下，一方面国有企业的投资需求和消费需求在“软约束”下迅速增

加，表现为国家银行80%以上的资金流向了国有企业；而国有企业却连年亏损严重，不能提供应有的供给。所以，供需之间的缺口便会给通货膨胀以可乘之机。

三、中国治理通货膨胀的基本对策

应当看到，中国经济十几年来持续增长，并且加快了改革开放步伐，出现一定程度的通货膨

胀有其难以避免的客观原因，是改革和发展的必要代价。但中国政府充分认识到通货膨胀的

危害性，借鉴国际经验，采取了一些积极的对策，在保持经济持续增长中有效地抑制了通货

膨胀：

1、保持经济的适度增长。

目前西方发达国家和一些新兴工业化国家等，都在追求低通胀的经济增长目标，并认为这是

最有效的经济增长。中国是个发展中大国，人口众多，就业压力大，经济增长没有一个

较快的速度不行，但也不是越快越好。实践证明，经济增长过快就会引起高通胀，从而影响

经济的持续稳定增长。客观要求中国保持经济的适度增长，这个度就是在本世纪实现国民生

产总值比1980年翻两番。90年代中国经济增长年均8—9%，就可前实现翻两番。适量的投资是经济适度增长的需要，只要注重投资结构和效率，30%左右的投资率(固定资产投资额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重)就足以支持8—9%的经济增长。相反如果投资膨胀，投资率持续超过30%，就会引发经济过热现象，导致通胀。

2、实行收支基本平衡的财政政策和紧缩银根的货币政策。

发达国家的经验是，治理通货膨胀，先要端正政府的经济行为，不搞赤字财政，不靠发票子

去扩大投资和刺激消费。即使国家财政出现赤字，也必须通过向社会发国债办法弥补，绝不

允许从银行透支。中国财税改革坚持的方向是，一要坚决压缩财政开支；二要增加新的税源

，加强税收征管；三要坚持通过发行国库券平衡财政赤字。力争经过几年的努力，消除财政

赤字，并长期保持收支基本平衡的方针。

中国的人民银行作为中央银行，进一步强化了它的独立性，首要任务就是贯彻以稳定币值为

唯一目标的货币政策。在全面推进经济改革和较快发展国民经济的新时期内，始终牢牢把住

货币发行和信贷规模两个闸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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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改革企业制度，寻求发展国民经济新的增长点。

中国企业制度已经很不适应市场经济的需求，尽管1994年对财政、税收、外贸、外汇、投资、金融等方面进行了改革，但其效果并不十分显著，其重要原因是自1984年以来虽然一直提出搞活国有大中型企业，但实际上从来没有以彻底改革企业制度为核心来进行进行国有大中型企业改革，因而其结果是经济增长点已经由过去的国有企业开始转移到非国有企业，国有企业出现较大面积亏损，全社会有效供给减少。实践说明，不以企业制度改革为核心来实施配套改革便不可能扭转中国在经济发展过程中面临的难题。

因此，目前加快了以《公司法》为标准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步伐，这种改革的基本思路是构

建一种新型的国家与企业的关系，要建立一种类似于财产个人所有为运行基础的现代公司财

产制度和所有制结构，将所有重要的国有大中型企业改造成这种公司，为经济持续增长创造

新的经济增长点。通过吸收各类非国有资金进入国有企业中，转化其经营机制。通过实施企业破产或转让，拍卖收回一部分国有资产，实现国有企业部分民营化，并进而实现国有经济的战略调整，从整体上搞活国有经济。

4、增加农业等基础产业投资，改善总供给环境。

在一定的投资规模条件下，投资的重点应该是与改善总供给有关的基础产业与基础设施，即

要通过调整投资结构，推动基础产业发展，增加总供给，改善总供给与总需求的关系，促进

经济增长。对基础产业和基础设施的投资主要包括：农业、交通、通讯、水电、原材料等方

面。

中国农业问题除了在计划调价和市场流通环节存在一些不容忽视的问题外，主要还是供给不

足，要增强农业发展的后劲，增加农业供给，必须增加对农业投资的力度，在保证对农业的

投资中除了将财政性拨款和农业自身积累充分运用以外，还必须适当增加对农业投资的信贷

投入。

中国交通运输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它造成了不仅产地货物积压，而且是销地缺货，价格大幅

度上扬，供销不衔接会挫伤生产者的积极性，造成以后年度的减产和短缺，其结果是价格进

一步上扬。目前中国的运输能力与经济增长的要求相差太远，1994年国内生产总值高达11.8%，固定资产投资增幅达2784%。中国缺乏异地之间的快速交通网和城市内部的地铁运输，投资力度应增强在铁路、高速公路、地铁等方面。中国的通讯事业虽然有了长足的发展，但从长远的观点看与经济增长的要求还存在一定的距离。除此之外，中国的水电、原材料工业的投资力度也正在加大。

5、采取公平合理的收入政策。

中国一直致力于解决三个问题：第一，所有国有企业单位的各种收入都必须与劳动生产率挂

钩，根据有关规定制定本企业收入水平。所有非国有单位的工资总额要纳入现金管理的范围

进行管理。第二，要从根本上消除行业之间收入攀比的机制，所有单位给个人的各种收入都

应当统一作为工资收入，所有单位小金库都得上交，不得以此来变相发工资形成攀比机制。

有关部门根据各部门收入差距，运用经济手段适当平衡各部门之间的平均收入的差距。第二

，改革个人所得税征收办法，制定公平合理的个人所得税税则，以此调节收入分配不均。

6、加强政府对经济运行的宏观调控。

建立市场经济，发挥市场机制配置资源的基础性作用，并不是解除价格管制，对物价一放了之便万事大吉的，且不说价格机制的形成是一个较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还需要政府进行必要的干预，以保证经济的健康运行，即使是价格机制形成后要发挥应有的积极作用，也需要有完善的市场体系，相适应的经济环境和法律制度；作为定价主体的企业也必须有相关的约束机制。

市场经济不是不要政府干预，而是要求政府按市场经济的规律和要求来实施干预，欧美一些老牌市场经济国家之所以保持较低的通货膨胀，政府干预起了重要作用。他们不仅管住货币，对一些关系国计民生的重要商品、资源和服务的价格，也基本上由政府直接管理。如石油

、煤炭、空运、公房、土地、大米、香烟、食盐等等。对政府不直接管理的商品和服务如

何定价，也都依据完备的法规进行频繁的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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